“两位老爷多劳心!我还得去城里赚点钱花去呐!要不是我赚钱,谁来养这个家呢!”刘万才哼唧着离开。吴明心中烦闷,却不好直接发作。
走方郎中吴疴目前暂住在土地庙。刘万才走后,吴明决定先去那儿看看。路上,马铁瞧出吴明不快,怕他误会,便也感叹道:
“这般刁民,近几年也不知道多了多少!依我看来,朱县令算是为数不多的清官,断案判罚,没听说有徇私枉法的,县衙里的弟兄也都兢兢业业。
“但这些年下来,不仅县里的几个大户不满没给好处,连刘万才这样见着我们不敢随意用私刑打骂,就肆意妄为的寻常泼皮也麻烦起来!附近其他县城,有这般敢跟官差顶嘴的,非得拘进牢里,熬上几日再说;这么三五次,谁还敢犯?自然懂得规规矩矩的,免得挨苦。
只不过这位朱县令也心善,若是这些平民百姓没有动手,便不许我们随意捉人。他名声倒好,反倒我们这些做官差的难做。”
马铁顿了一顿,像是怕吴明误会似的,又补充道:
“这般做法,虽然其他弟兄有些看法,我倒是没有意见,毕竟我也是个心善的,不愿随意拘人。只是这样就只得对这种人没什么法子,只能由着他去。吴少侠也莫太着急了。
刘万才家,他父亲那一辈还是有些家财的。这处宅院,不过是当时他家里几处地产中最小的一座。可惜他父亲中年染上了赌瘾,偌大家财孑然一空。刘万才十来岁时他母亲就跑了,只留下他和他爹。他小时候读了两年私塾,但什么也没学会,就随着他爹进城找生计去了。没过两年,他爹也死了,只留下他自己。现在也是整天到城里帮闲,换几个钱自己花,至于家里生计,就全靠李兰家里接济过活。
那李兰原本是跟刘万才指腹为婚的娃娃亲。李家在另一个村里也算是小康人家,教女儿读了几年书,原本是想着让她帮着算账写字,但没想到把脑子教坏了。刘家中落,李家就想取消亲事。没想到李兰要死要活,非要嫁过来不可,说当年立下的婚约,要是因为现在家贫就不算数,不仅有损李家的颜面,而且不合女训。那李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,怎么肯让她跳进这火坑里?谁知道,一天没看住,那李兰也是个有主意的,自己跑出来,跟刘万才生米煮成了熟饭。这李家还能怎么办?只得给了一大笔嫁妆,把女儿嫁了。
但李兰进了刘家,可也一天好日子没过,天天挨打挨骂。再加上几年没生出孩子,刘万才就更跟她没有好脸色了。李家也想把她带回去,但她自己倒不愿意了,说什么‘妇人有三从四德——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。’没法子,李家只能偶尔接济一下,给些钱财,免得夫妻俩饿得没饭吃。只可惜,李家给的东西也大都被刘万才拿去变卖,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供他在城里潇洒。
“可惜像这般事情,只要刘万才没把李兰打到筋断骨折,县里也没理由去阻止他。就算让他们和离,那女子的名声也毁了,万万也是不行。所以,就算吴少侠看不惯,也最好别参与别人的家务事。”
两人说着就来到了村北的土地庙处。这小村中的土地庙没有匾额,只是一栋小木屋,建屋的木料已经乌黑,间杂着青绿色的苔藓。庙虽不大,但相较于只有一尊塑像的小土地庙,已算得上奢侈。屋中洒扫得很干净,显然近日有人细细照料过。
笑脸相迎的白胡子老神仙木像面前正插着几炷线香,空气中弥漫着药味、香火气,以及雨后潮湿的气息。
屋子一角随意放着几堆草药和熬药的锅子,都摆在一大张干净的黑布上——那郎中平日就住在此处。
吴明刚跨过土地庙门槛,便听到从硕大的土地神像后传来一个深沉的男声:
“尔等凡人,到此所求何事?”